寻访海子

作者:余一 2009年09月30日 09:19:01 浏览:361

乡村八月,起伏的山野间还残存着星星点点的花儿,我们一行五人悄悄地来到安庆高河镇的查湾村。一路上极少遇见行人,以致我们进了海子真实的村庄,还感觉走在记忆里。海子以他灵魂的方式回到家乡后,走进海子的村庄,苍凉的气息依旧扑面,静寂的丘冈依然袭人,跟诗歌中的一模一样。
那是在2006年的酷夏,我陪外地诗人来看海子墓。我们什么也没带,只带着彼此的灵魂。踏进海子的家乡,立刻感到这片土地的沉重和博大。放眼望去,四周一片片低矮的山冈,有许多砂土裸露着,稀疏的野草很善良。来到“海子故居”门前,见屋内空无一人,身后跟着的两个只穿着个裤衩的小孩对着一旁的菜地喊:“奶奶,有人来了!”这时我才看见,菜地里抬起一个瘦小的身影。海子母亲放了手中的空心菜,查老伯也赶了过来。我们走进故居的感觉就像走进海子的诗歌一样。查老伯说,他们两位老人用海子诗集的几万元稿费盖起了海子故居,同时用一间屋做了“海子书屋”。其实海子小时候家里是极其贫困的,哪有书房可言?查老伯做出一间“海子书屋”,主要是方便南远道而来的诗人们查阅海子的有关生前资料,感受海子曾经读之抚之、有过他的体温和血液的书籍。县、镇有关领导为海子故居送来了书架,制作了一些喷绘照片和文字介绍,一切都很朴素,一切都是按照海子喜欢的方式来行事的,只用文字本身来传导诗歌的精神。海子是一只扑向太阳而去的豹子,他的生命已经转化为他的诗歌,他因他的诗歌而长存于我们的记忆。

“掠过田野的那黑风/那第四次的/口粮和旗帜/就要来了!”海子对着春天,曾这样驰骋的想象,然后点上一两盏橘黄朴素的灯,守望着他的麦田,守望着他的痛苦和忧伤。我知道由于海子死后不久那场世人皆知的政治风波,他的骨灰迁回家乡时,还曾遭到过一些村人的误解。可是现在海子的诗歌已经被选进高中语文课本,那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的情景让很多青年学生驰骋向往,足以了却了一些人的顾忌。并且在高中语文教材大刀阔斧改革的今天海子的诗歌仍旧放着光芒,也许这虚荣的诗篇不是荒凉大地的灯盏,容易为风吹灭,被异乡的雪葬送。这是献给大地女儿的爱与死之歌,正如海子所说“我将离去:我已领受神恩,也已历尽耻辱。”

海子的母亲和父亲听我们说要去海子的墓地看看,执意要带我们一道去。我们走在一些弯弯曲曲的田埂上,海子的两个小侄子则善于抄近路,把田野的稻茬踩得刺溜的乱响。一匹泥水甩在了身后,再沿着一片荷花塘,就来到了海子的墓前。由水泥浇铸成圈,上面长着深浅不一的青草,墓前栽着两棵柏树。其中一棵已经给可能是春天来访的学生们烧草纸时烧死了。周围低矮的山丘,又红又黄的沙地,又黑又矮的松树,广阔的田野,散落在房前屋后的各色杂树,就是天然的诗歌意象,全部出现在海子的诗里了。荒凉,空旷,美丽,一无所有,收割,死亡,成为海子心中核心的词汇。“月亮知道我,有时比泥土还要累”(海子诗《麦地》)。现在春天成了他永远的情人,令所有来到他墓前的人还要继续他那根折断的琴弦。墓的一侧的石头墙体上嵌入了两块他从西藏背回来的石雕佛像,生前海子从怀着“在神圣的黑夜走遍大地”的诗人梦想,多次漫游,乃至最终的精神皈依之地。墓前竖立的汉白玉墓碑最为醒目。正中刻着“显考查公海大人之墓”以及左下查家三个晚辈的名氏。我摘了三朵荷花放在寂寞的墓碑前。

临别海子墓,海子的母亲为我们送了一小程。老人在风中用力地掠着头上的白发,星星点点的红花在山野间悄无声息地绽放,我又像来时一样站在村口,望见黑松林,望见红泥土。
 

扫描二维码以在移动设备观看